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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柔一枕流霞醉 (绿袖文)
作者:管理员    发布于:2022-07-27 15:52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  春柔一枕流霞醉 (绿袖文),顾春柔的父亲是黔城的顾元帅,乱世军阀割据,他只有顾春柔一个女儿,所以从外面挑了两个少年回来,想着从小培养,将来他去了之后,她也不会一个人。

  顾夜和朱凯被带到顾春柔面前的时候,她正坐在一棵香樟树下看书,十二岁年纪的少女,已经长得十分秀美了,她黑色的发散在身后,夹在耳畔的发散落两绺在颊边,眉眼低垂,可以看见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,安静美好得像是临风含苞的粉荷。

  顾春柔瞧也未瞧他们一眼,冷淡地“啪”的一声合上书转身便走,顾元帅在身后厉声喝住了她:“站住。”顾春柔背对着他停住脚步,顾元帅含着怒意,“像什么话,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你的父亲吗?以后我不在了,就是朱凯和顾夜陪在你——”

  “顾夜?”顾春柔突然打断了她父亲的话,然后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朱凯和顾夜,目光从朱凯身上流转到顾夜身上,像是含着不屑一样,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,语气不善地问:“你们哪个姓顾?”

  顾夜闻言默不作声地抬头定定地看向她,顾春柔看着顾夜:“你姓顾?”十二岁的姑娘清澈的眼里慢慢地含上嫌恶,嘴角向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“刚踏进顾家的门,就迫不及待地改了姓了吗?”

  素色的裙裾翩跹,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顾夜的眼里,等到完全看不见了,他才低下头。他和朱凯就这样留了下来,官邸里的人都知道,他们之中将来有一个是要担上顾家的责任娶顾春柔的,可是所有人都知道,顾春柔讨厌这两个人,而这两个人之中最不得她喜欢的,就是改了姓氏的顾夜。

  她第一次和他们说话,是在三天后,那天的天气很好,是水洗过的淡蓝,她坐在花园里的香樟树下的石椅上看书,大概是看得累了,她突然抬头望着他们。她长得很好,虽然眉眼未开,但是安静下来的时候,气质沉静,有种温婉柔顺的错觉,漆黑的眸子也仿佛熠熠生辉,她的目光从朱凯身上扫在顾夜身上,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嘴角扯起一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,她看向朱凯,问:“你的名字叫朱……朱什么来着?”

 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们说话,朱凯冷不防之下有些受宠若惊,等他回过神来语气就有些惶恐:“朱凯,我叫朱凯。”她默念了一遍,然后抬眼看向顾夜。他正定定地看着她,少年沉默寡言的眉目间带着疏离的漠然,顾春柔微微一笑:“我有点渴,你去帮我端杯水过来。”顾夜看着她,过了半晌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地转身走了。

  等顾夜端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,看见在那棵香樟树下,朱凯正握着一截树枝在地上比画,满脸通红,顾春柔就站在他的身后,嘴里正对着他说些什么,顾夜走近了,才听见她说的是:“一撇,一横,再一横,一竖……看,这就是朱,朱凯的朱,你的姓氏。”

  顾夜端着水杯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,她回首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飞快地划过一丝讥嘲,语气淡淡的:“你先端着吧,我现在又不渴了。”顾夜就端着水杯站着,他和朱凯都是从贫民窟里被顾司令带回来的,每天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让自己不要饿死,识字读书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,可是现在……

  顾夜抬眼看向顾春柔和朱凯,她还在不厌其烦地教朱凯写他的名字,她的侧脸很美好,皮肤很白,是他从贫民窟到现在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,手里的水杯温度渐渐地凉了下去,腿渐渐地麻了下去,顾春柔还在教着朱凯,像是遗忘了他的存在一样,他又等了片刻,终于看见少女殷红的嘴角上挑流泻的笑意,他把水杯放在桌子上,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。

  此后也是这样的情况,顾春柔会故意地晾着顾夜,他还是一言不发,在这种情况下会直接走开,顾春柔也拿他无可奈何。

  他正埋首在湖边的石桌上,她本想转身离开,可是想到他疏离漠然的表情,她脚步顿了顿,突然改变主意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。

  桌面上摊着一本破旧的书,大概是她不要的,书翻到扉页那里,那上面有她的名字,旁边还摊着纸,上面密密麻麻的只有一个顾字,笔画从歪歪扭扭到逐渐流畅。

  顾夜看见她,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,向来淡漠的脸上难得的带了几分局促,顾春柔伸手从他面前拿起那张写满“顾”字的纸张,眼里露出一抹鄙夷来:“这写的是什么?是字吗?”她笑了出来,把纸扔向他的脸,纸在空中慢悠悠地荡到了地面上,她像是终于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样,指着桌上的那本破书问,“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?”

  他垂手站在那里,钢笔的尖峰刺进手心里,他麻木得恍若不知,只是转身要走,顾春柔在他身后问:“除了书你还拿过什么?这官邸里可不能养出个内贼来。”

  顾夜在她的话音里转过身来,目光如炬,带着慑人的光,顾春柔愣了愣,他却什么都没有说,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就走了。

  顾春柔也不知道他怎么和她父亲说的,顾元帅在吃饭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问过她:“你讨厌顾夜?为什么?”

  她蹙起眉头,想起他那张寡言沉默的脸,她自然是讨厌他的,他看着清高的模样,可是刚一进府就迫不及待地换了姓改了名,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和她父亲说的,闻言只是装作低头喝汤避开这个话题。

  顾元帅叹了一口气:“我把他从贫民窟里带出来就是为了你,他是个孤儿,看着心性倒是坚毅,以后可成大器,你既然不喜欢他,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。”

  有一次是在练靶场,她站在高楼上往外面望过去的时候,看见她父亲在教他用枪,偌大的练靶场里,只有他们两个人,她父亲站在顾夜的身旁,顾夜双手握枪,微闭着一只眼,神色莫名的专注,十三四岁的少年临风而立,数声枪响之后,她看见她父亲脸上满意的笑意,他拍了拍顾夜的肩,平日里寡言的少年像是笑了笑,眼神一转却像是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。

  第二次看见他时他正在和她的私塾老师说话,大概是在问什么问题,那位迂腐的私塾老师像是很开心的模样,嘴不断地开开合合,手还在比画着,他侧耳倾听,眼睛定定地看着地上,面色沉静,有种成熟的内敛。最后老师说完了,她看见平时吝啬得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少年点了点头,很恭敬的模样,大概是在道谢。

  最后他目光沉沉地望了过来,十四岁的少年目光犀利得像是出鞘的宝剑,她不知道为何慌张,所以佯装不屑地转过头,朱凯站在她身边,不知道说了什么,她一句也没听见,只是下意识地附和着,等她再转过头时,他已经走了,背挺拔得像是冬日的劲松。

  后来她父亲就渐渐地忙了起来,她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,每日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,顾司令大概是比较欣赏顾夜,所以常常是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历练着,开始的时候每日还可以在饭桌上见到他一面,后来就连官邸也不回了,朱凯对这些不感兴趣,倒是对文学挺有兴趣的,顾元帅就把他送出了国去念书。

  在这段时间里,顾夜一直跟在顾元帅身边历练着,她父亲的版图越扩越大,军阀间的战斗也由白热化渐渐进入了相持阶段,她只是依稀听人说过,顾元帅身边有个不苟言笑的副官,行事果断沉稳,手段狠戾,她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,听了这些话也没想过去打听。

  所以在五年后再次看见他的时候,她并没有认出来他,更何况还是在那样的境况里。

  那晚她正在熟睡,突然感受到陌生寒意的逼近,夹杂着呛人的硝烟味,她猛地惊醒,一道黑影就站在她的床前,在她尖叫之前,这个黑影猛然上来捂住了她的嘴。

  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,可是该有的冷静却还有,一声不响地摸索到枕下,匕首的寒芒破空而来,被黑影腾出一只手来握住,她趁机一口咬在了他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上。

  这个人影岿然不动,声音却低低地响在她的耳边,是凛冽的男子的声音,气息拂在她的颈间,酥酥麻麻的:“别叫,我是顾夜。”

  她继续咬着他的那只手,嘴里渐渐有淡淡的血腥散开,他的声音还是冷静自持:“不要出声,元帅受了很严重的伤,我带你去见他。”说完到底是不放心,所以又嘱托了一句,“不要出声。”

  顾春柔咬着他的手的力道渐渐弱了不少,他果然慢慢地松开手,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也像是闪着光,冷冷的,低声说:“我为什么相信你?”

  她感觉他在看着她,过了半晌,她禁不住恨恨地抿了抿唇,也是,如果不相信他,她也就不会用这么低的声音说话了。

 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之后,她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轮廓,他身上少时凛冽的气质收敛了不少,声音低低的:“得罪了。”说完掀开她身上的被子,她愣了一下才压低嗓音惊呼:“你干什么?”

  他的胸膛硬得像石头一样,陌生的男子身上的那种硝烟和烟草的气息将她包围,她恼怒伸手去捶他的胸膛,他只是抱着她往屋外走,一路小心地避开戍卫官,外面被夜幕笼罩,他越走越快,她心下恼怒,所以握住他的胸襟,在他怀里仰起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,她听见他微不可察地闷哼一声,脚步却是半点未停。

  出了官邸不知道他拐了多久,才把她放下来,小小的一间房里没有几个人,她父亲躺在床上,纱布从肩上斜下缠着,一直裹到腰间,白色的纱布晕染出红色的血渍,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,她捂着嘴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她父亲眼睛动了动睁开了,只说了句:“春柔,别哭。”说完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。

  “子弹从左肺叶下面穿过,差点就回不来了,”顾夜顿了顿,气息有些不稳,“元帅手下有几个老将心思不正,前线还在打仗,所以这事不能泄露出去,你懂吗?”他走到她身边,低下头望着她,他方才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她没有穿鞋,就赤着脚踩在地上,她眼神迷茫地望着他,顾夜从未见过她这样柔弱的模样,她伸手攥紧他的袖子:“他会不会有事。”

  她身子一软,他已经手疾眼快地伸手扶住了她,他很快就把她送了回去,以防被人发现她不在房间。

  屋里漆黑一如他们离开的时候,月光很温柔地透过窗纱笼罩进来,他把她放在床上,听见她说:“我一直很恨他。”

  他回过头,她在床上抱着膝,目光怔怔地望着床纱,继续往下说:“他一直想要个儿子。”

  顾夜看着她,她的视线虚虚地从床纱移到他的脸上,过了片刻才开口,说的却是不相干的事:“你还要上前线去?什么时候走?”

  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,手扶在门框上,似乎在等着什么,军装上的徽章闪着细碎的寒芒,等了半天,身后的顾春柔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,于是他就大步离开了。

  这场混战一直持续了半年,等到顾夜带着兵凯旋的时候,已经入秋了,顾元帅的伤好了大半。顾春柔站在楼上的落地窗往下看着,戍官持枪列队而站,而顾夜,他却是被抬在担架上的,他受了很重的伤,身上五个弹孔,虽不是致命的,但是失血过多,又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,已经陷入昏迷了。

  顾春柔伸手抚上旁边的垂地窗帘,厚实的布料握在手心里,无端让人心里似乎也安定了不少,她怔怔地看了片刻,然后伸手把窗帘一拉,屋里登时暗下来了几分,她犹豫了很久,还是下了楼。

  医生很快就被找来了,好在他体质好,意志力又强,他醒过来的时候顾春柔刚好去看他,白天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去看过他,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,屋里的人都已经下去了,只有他静静地躺在床上,眼睛微合,留了床头一盏幽幽的灯。

  顾春柔走到他床边静静地望着他,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,所以他的脸色很白,唇上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,但是眉眼俊挺,顾春柔怔怔地看了片刻,他的睫毛突然微微动了动,她反应极快,立刻转身就走,只不过还没走两步,就听见了他的声音,虚弱的,轻轻的:“你上哪儿去?”

  她停住脚步,谁都没有再说话,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心跳声,她不知为什么,突然口干舌燥起来,心里一分一分地收紧,但是又像是含着莫名的期待,这简直不像是她了,然而顾夜的声音又已经从身后传过来了。

  顾春柔蓦地转身瞧向他,他还是很虚弱,连眼睛都没有睁开,嘴里又重复了一遍。

  顾春柔瞧着他,瞧了半晌,他已经又昏迷过去了,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神冷凝,转身跨出了房间。

  她遂顾夜的意派人去了张家胡同口316号,那天刚好她有事出去,路过了那里,她挑起车帘,见到了顾夜嘴里的那个姑娘。

  后来他伤好了大半,能下床的时候,她瞧见过他一次,他穿着长袍立在府里的香樟树下,面色还是有些倦怠,但是神色柔和,他的面前,站着那位从胡同口接回来的姑娘,不知道他低头和她说了什么,那姑娘似是脚一软,他眼疾手快地一扶,然后那姑娘伏在他怀里,失声痛哭了起来。

  晚上是顾夜伤好之后的第一顿庆功宴,她在楼上的书房里一直待到华灯初上,才下去吃饭。

  沿着旋梯走到一楼的时候,她的脚步顿了顿,手扶在旁边的栏杆上,大厅的主桌上已经坐上了人,大概都是她父亲手下的副将,顾夜坐在他父亲的右下方,顾春柔的眼睛微微眯了眯,因为顾夜旁边,坐着一个姑娘,身上的一袭水红的衣服在灯光的映射下,莫名有些刺眼。

  她转头看向了顾夜,他已经换上了便服,眉眼不再那样凌厉,倒是内敛了些许的温柔,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像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,所以微微有些局促,手一直绞着,然后她看见顾夜微微靠近她,低声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,她就微微抿了抿唇,露出一抹笑来。

  顾春柔一个人站在旋梯上,金属的栏杆触手生凉,她不知为何有些想笑,然而她父亲一回头就已经看见了她,向她招招手。

  她走下去坐在她父亲旁边,顾夜抬头看了她一眼,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,她的视线从他身上流转到他旁边的那个姑娘身上,眼里带着凉凉的笑意:“不介绍一下?”

  那姑娘极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,而后又低下头去,只能看见小巧尖尖的下颌,顾春柔偏过眼,顾夜的介绍言简意赅:“这是秋风。”

  顾春柔伸手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水晶杯,像是根本没有在意或者没有听见一样,气氛一时有些冷凝,顾元帅在一旁仰头笑了笑,添了一句:“这个小姑娘的哥哥为了救顾夜牺牲了,她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,顾夜答应她哥哥会照顾她,所以就把她带了回来。”

  顾春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,然后偏头对顾元帅笑了笑,灯光洒下来,明眸皓齿,是窒息的美,这种美仿佛是醇香刚开封的烈酒一般,直逼人去,一点收敛也没有,她的目光流转,像只翩跹振翅的蝶,从顾夜身上掠过,语气莫名带了丝恼意:“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  她忍不住狠狠睇了他一眼,他微微一怔,她已经低下头去了,遮住了嘴角上扬弧度极小的笑意。

  吃过饭后,她父亲和顾夜一直与那些副将在说些什么,秋风吃完饭就怯怯地退下去了,顾春柔对这种场合一向是敬而远之,只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却一直坐在顾元帅的身边。她父亲手下的一个副将曹禺直直地看着她,一笑脸上的褶沟横生:“大帅,小姐生得这般美,这黔城要有什么样的才俊才配得上。”

  顾春柔低着头没有说话,只是没想到顾夜没有说话,说话的是曹禺,他嘿嘿笑了两声,语气似乎是有些不以为意:“要我说,顾夜配小姐还是差了点,小姐是什么样的身家?”他转头望向顾夜,“你曹伯父说话直,你别介意啊!”他说完继续往下说:“不是你曹伯父势利,只是这凤在天,鼠在地,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到一起的,要我说啊,我有个儿子——”

  他刚说到这里,顾春柔已经站起来打断了他,眼神讥诮:“他配不上我,你一个屠夫的儿子就配得上了吗?”

  曹禺在跟着顾元帅打仗前,是西街的屠夫,顾春柔冷冷笑了笑,当下也不管曹禺一阵青一阵紫的脸色,扭头走了,顾元帅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,只是说:“小孩子不懂事,都让我惯坏了,你也是上了辈分的人了,别跟一个孩子计较。”说完头转向顾夜,“去,你去瞧瞧她干什么去了。”

  顾夜是在厅外追上顾春柔的,她那般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大厅,在厅外脚步却放得很慢,看到顾夜追上来了,也不说话,只是自顾自地走着,顾夜跟在顾春柔的身后,她走到花园庭廊里的时候才停住了脚步,随意地坐在廊台上,顾夜坐到了她旁边,两个人都是静静的,一句话都没有说,沿廊两边种了一排香樟树,清风徐来,一阵阵清淡的香味沁人心脾。

  顾夜有些震惊地转头望过去,她微垂着眼睫,密如蝶翼的睫毛微微上翘,脸色依旧冷淡,顾夜却笑了笑:“好了。”他本不是多话的人,说到这里却又加了一句,只是语气有些怅惘,“当胸的那颗子弹被大君挡住了,如果不是他,我或许也就回不来了。”

  顾春柔的脸色有些苍白,过来很久才轻轻地唔了一声:“所以你将他的妹妹带了回来。”她点了点头,然后站起来,像是要离开的样子,顾夜却叫住了她。

  她转过头望过去,他的眉眼柔和,隐在香樟树中的灯已经开了,明亮地洒下来,在这样的明亮里,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,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八音盒,偏过头递给她,语气淡淡的:“给你。”

  顾春柔接过来,打开看了看,愉悦的乐音慢悠悠地飘扬,紫红绒的盒面上却有两个小人慢慢地转着圈,她合上盖子,疑惑地抬眼看向顾夜,他却已经转过了身,耳根都是红的,语气却还十分镇定:“据说这个西洋的玩意儿很受欢迎,所以捎了一个给你。”他顿了顿,“你若是不喜欢,就扔了。”

  她当然没有扔,只是回房间后随手扔在了梳妆台上,然后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本书,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也没有看进去,索性扔了书把自己整个人都陷在床上软软的被褥之中,然后闭上了眼,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西洋钟的指针嘀嘀转动的声音,她辗转了几下,一丝睡意也没有,最后到底是没有忍住,翻身从床上起来了,走到梳妆台上拿起那个八音盒躺在床上。

  掀开紫红的缎面盒盖,一阵阵乐音便又从手中倾泻,两个小人在盒中跳着舞,她嘴角忍不住带了丝笑意关关合合了十几次,最后抚着盒面,想了想,把它放在了枕头下面。

  这次大捷回来之后,整个顾家官邸难得地空闲了一段时间,顾元帅起了兴趣,所以带着顾夜他们去西山野场去狩猎,这一狩猎就狩出了问题来了。

  顾元帅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,他在追一只麋鹿时骑马蹚过了一条小溪,不知马在溪中踩到了什么受了惊,仰头嘶鸣的时候顾元帅没有防备从马背上跌了下来,崴伤了腿,动弹不得,秋季的溪水已经冰冷入骨了,等顾夜他们找到他时,他已经在溪水里泡了半个钟头了。

  伤口裂开,肺叶感染,又加上高烧不止,连三天都没有挺过去,他就这样突兀地去了。

  他离开的最后那日,见的不是顾春柔,而是顾夜,房里一个人都没有,顾夜从顾元帅房里出来的时候,顾春柔就跪在门外,她看见他,泪意已经在眼眶中打转,但是强自忍住了,顾夜的脸色很差,视线幽幽的,只是定定地看着她,目光复杂,像是痛意,像是恍然,最后他望着她,声音很轻:“小姐,元帅叫你。”

  顾元帅入葬的那天,顾夜是在后院里找到顾春柔的,她坐在树下,脸被斑驳投下的树影遮挡,一丝情绪都看不出来,他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坐下,很久才哑着嗓子说:“都过去了。”

 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才传过来,飘在空气里,仿佛不认真听就散了:“我一直很恨他。”

  “他以前一直想要有个儿子,可是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出血,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,所以他那时候就整天不回家,母亲找了很多偏方想让自己受孕。”她说到这里,微微顿了顿,过了片刻才继续平静无波地说下去,“最后因为身体负荷不了,所以就死了。”

  顾夜静静地听着,然后伸手把她拥入怀里,她没有挣扎,顺从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,声音近在咫尺:“那时候,我就很恨他,可是他走了,我才发现,这世上,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”

  顾元帅一死,群龙无首,他的那些昔日的副将们顿时蠢蠢欲动,谁也没有把顾夜放在眼里,最为嚣张的就是曹禺了,他忌惮着口舌,倒也没有太明目张胆,只是把主意打在了顾春柔的身上。

  他为他的儿子向顾春柔提了几次亲,都被顾春柔以守孝为由婉拒了,最后他逼得紧了,顾春柔看着曹禺那个肥头呆脑的儿子,不由得怒极反笑,声音字字如掷地珠玉:“曹伯父当我顾春柔是什么人,我顾春柔要嫁,也只会嫁如伯父这般枭雄似的人物。”

  她的容颜在日光下像是要融化了一样,曹禺眯着眼看着她的样子,没像以前那样步步紧逼,嘴角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。

  曹禺在两日后被枪毙在了顾家官邸,据说是欲行不轨,顾夜连夜召集了这些副将,让人把曹禺的尸体搬上来放在他们之间,满室哗然,那个他们一直不放在眼里的顾夜指着曹禺的尸体,眉眼阴鸷,满目寒霜:“大帅将去没过百天,却有人有这样的贼心。”他从腰间抽出那把枪,对着夜空连开两枪,“若是有人再有异心,当如这般下场。”

  顾夜收了枪之后就匆匆地赶到顾春柔的房间,有用人正在擦洗地上未干的血迹,顾春柔站在一旁,面色苍白,有血迹从旗袍的肩胛处透出,渐渐氤氲,还有血迹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流下。

  她的神色淡淡的:“没事,只是擦伤。”这是一出成功的美人计,曹禺被她迷得七荤八素,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,她亲自开的枪,曹禺在临死前眼睛瞪得大大的,眼神恐惧地看着她,像是不相信前一刻还千娇百媚的女子下一秒就变成了夺命的罗刹。

  她的血液里流的是顾家的血液,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倨傲坚毅,他们顾家,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。

  她带着笑意看向顾夜,他的表情却没有喜意,只是看着她,目光又幽深起来,她最讨厌的就是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她,果然,他偏过脸,声音沙哑:“顾元帅临走前,让你去英国找朱凯,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?”

  他的表情冷淡:“这是顾元帅临走前的遗愿,你也知道,这件事也结束了,剩下那些有谋逆之心的副官,你也管不到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走?”

  顾夜默不作声,她在他沉默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,不由得怒极反笑:“你让我走?”她顿了顿,“不要告诉我,先前一直都是我会错了意,那个八音盒……”

  她目光凛冽地看向他,她的性子本就倨傲,顾夜给了她如此的难堪,话点到这里,她就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,过了片刻,她轻轻地笑了起来:“好,好,好,那就劳烦顾元帅了。”

  顾春柔走的那天,是个好天,顾夜没有出去送她,只是派了副官把她送到了码头,汽船停靠,发出阵阵鸣笛声,顾春柔拎着行李站在码头上,目光流转,最后也没有找到她想看的那个人,嘴角带着笑意,她上了汽船,走之前,却把手里一个紫红盒子随手抛入了人群里。

  顾元帅临走前,曾让她到英国去,黔城局势不稳,他担心她留下之后会成为顾夜的累赘,那时候她就在想,怎么会是累赘?她选了他,那么无论是风是雨,是灾难是福患,她也要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。

  但是如果她想陪着的这个人,他嫌弃她是累赘的话,那么他也就不配,让她还这样地留在他身边。

  汽船长鸣一声,顾春柔望向窗外,波光浩渺的海面,水面云天相接,中有几只展翅的海鸥,她闭上眼,她离开了。

  码头上的人渐渐少了,那只紫红缎面的八音盒被遗弃在地上,一只手捡起了它,顾夜穿着黑色的长风衣,长身玉立,凝目看向汽船消失的方向,面色沉寂,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,副官在旁边站着,他静默片刻,才说:“走吧。”

  他回到了官邸,走进书房里,取出一个锦盒,盒子的最下面放着一本残破得看不出封面的书,书上面盖着一摞纸,纸张上面的笔迹颜色已经退去了不少,密密的只有一个顾字,他打开看了看,把那个八音盒放在里面,一并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。

  火光渐渐袅袅,映在他的眼底,慢慢化成了灰烬,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顾春柔时的场景,她眉眼如画,后来她侧着脸一笔一画教朱凯写他的姓氏,她那样美,他端着茶杯站在一边看着,再后来他在湖边练字的时候,其实顾春柔永远不知道,那个在湖边面对着她的质问手足无措的少年,他是那样卑微,所以只敢在纸上单单写一个顾字,而剩余的那两个字,他连写出来都觉得仿佛是亵渎,所以只敢深深地藏在心底。

  他从来不会觉得她是累赘,顾元帅叫他进去,是让他送顾春柔走,黔城局势紧张,他的副官虎视眈眈,她留在黔城,实在是太危险了,顾元帅和他说这些的时候,他是有私心的,他觉得,他会保护好她的。

  可她还是受了伤,虽然无关轻重,但要是下次呢?万一还有下次呢?他不敢想,再者万一他输了呢?她一个人该怎么办?

  他看向自己的手,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,是她咬的,那夜她蜷缩在他的怀里,暗香袭来,那竟是他离她最近的一天。

  然而这一切,都已经过去了,盆里的火光慢慢地弱了下去,渐渐地连同这些陈旧的往事也一并变成了灰烬,葬在了一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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